“店员故意隐瞒‘一口价’黄金的克重，买到了1000多一克的黄金。”刚在金饰上踩坑的张蕊（化名）告诉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。
最近半个月，黄金价格“杀疯了”。
3月15日，上海黄金交易所上海金午盘价报506.75元/克，多店足金首饰零售价涨至660元/克以上。“金价创新高”相关话题屡上热搜，在新一轮“淘金热”之际，社交平台上也出现了不少对黄金销售套路的避坑贴。
在“一口价”黄金上，像张蕊一样踩坑的消费者不少。有人花费8000余元，买到的“一口价”金链重量不足8克，单克价格是金基准价的两倍有余；有金店承诺购买“一口价”产品后，可以加差价置换新款，消费者前去置换时却又有了新的消费门槛⋯⋯
什么是“一口价”黄金？为什么这种销售模式被消费者频频投诉？近日，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以消费者身份走访了广东省深圳市和湖北省荆州市黄金市场，探访黄金销售的“千层套路”。
图片来源：每经记者 孔泽思 摄
“一口价”黄金单克价格两倍于金基准价
在咸阳市的一家周大生金店内，张蕊原本打算选购以克重计价的黄金饰品。很快，她和男友被一款“一口价”挂坠吸引，并最终入手。
初次迈入黄金消费市场的张蕊告诉记者，她在事先做了充分的了解与准备，却没想到，自己依然在商家的营销手段面前败下阵来。
挂坠的标签上明码标价955元，当张蕊回到家中仔细查看时，才发现这款挂坠仅有0.86克。经过计算，张蕊发现自己以超过1000元一克的价格购入这款饰品，而她清楚地记得，店员曾说不知道克重，买“一口价”黄金也不会吃亏，主要是工艺好。
随后，张蕊再次到店，想换成按克重计价的产品，却遭遇了店员“不友好”对待，还引导她继续换成价格更高的“一口价”产品。在尝试多种维权手段后，张蕊才得以补差价换购了一款2克多的足金挂坠，但额外支付了200多元的手工费。
类似的情况并不罕见。来自成都市的陈丹雅（化名）在周大生购买了价值一万余元的“一口价”足金手镯，在询问下，销售人员帮助其核算单克价格，但一再表示由于工艺好，性价比和克重黄金相比差距不大，并承诺此后可以随时置换新的金饰。陈丹雅没有料到的是，她半年后到店挑选新品时，才得知只能置换标价更高的“一口价”产品，还需要额外支付加工费和折旧费，且黄金的克数越多，需要支付的加工费就越高。这一消费“门槛”变化让她感觉受到了欺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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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消费者来看，大部分人对“一口价”黄金并不满意。3月15日下午4点左右，记者在黑猫投诉平台搜索“一口价黄金”，可以看到3977条相关投诉词条，消费者普遍反映，金店销售人员并未明确告知“一口价”产品的克重信息，导致他们购买的黄金饰品单价远高于正常金价。
在从业人员的角度，有某黄金集团的分析人士向记者表达了看法。他表示，现在黄金产品工艺升级，有些镶嵌了宝石，有些是做了珐琅彩，所以工艺和用料要复杂很多。在他看来，如果消费者一直追求极致的性价比，不为设计买单，这个行业就不会获得发展，“当然，如果产品本身没什么特色，工艺又很简单，也不值得为其买单”。
上述观点孰对孰错？或许可以参考各地市场监管部门的态度。
广州市市场监督管理局日前发布，2023年，“一口价”黄金消费是首饰类投诉举报的热点，有713件，同比增长超一倍。消费争议集中在商家未告知“一口价”商品与按克重计价商品的区别，导致消费者误解引发纠纷。
无锡市消费者权益保护委员会在消费警示中表示，黄金饰品有一定的特殊性，无论是按件卖还是按克卖，克重数是很多消费者关注的重点，商家不应隐藏或隐瞒。
购买金饰过程中的“千层套路”
“一口价”黄金销售背后的“隐形陷阱”究竟有多深？
带着这一疑问，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近日暗访了深圳市老凤祥、周大生、周生生、中国黄金、周大福、六福珠宝、钻石世家的一些品牌门店。
记者了解到，“一口价”黄金通常指不按克数计算价格，而是按件标价的黄金首饰。在多数黄金品牌店里，“一口价”黄金产品的吊牌上，常常只标注价格、含金量、商品代码，克重信息却较为隐蔽。
以老凤祥某店铺为例，销售人员向记者推荐了一款3000余元的“一口价”金手链，特别强调了该手链采用5G工艺，其工艺水平和硬度均优于普通黄金。但当记者追问手链的实际重量时，销售人员才透露其重量为3.06克，这意味着每克的价格已在1000元以上。
在暗访过程中，记者总结发现，“一口价”黄金饰品的实际克重往往被隐藏。需要消费者主动追问，或者动手翻到吊牌标签的背面去寻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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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突出“一口价”产品的独特性，销售人员多次强调工艺先进和后期置换性价比高。近期记者走访的所有大型连锁品牌均表示，产品可在全国的同品牌门店享受置换服务。然而，这一看似吸引人的置换政策，也暗藏“玄机”，比如和前文提及的陈丹雅一样，消费者要在当前价格的基础上加钱换购。
那么，在后续的置换过程中，到底会产生哪些附加费用？记者选择了湖北省荆州市的老凤祥、周大生、周生生、中国黄金、周大福品牌的店铺进行跨省回访，发现如陈丹雅分享的那样，置换路上也“坑多多”。
在荆州老凤祥某店铺内，记者用一款约5000元的“一口价”金手链询问了置换事宜，店员表示，由于该手链是在深圳购买，跨区域置换必须选择加价30%以上的产品。当记者质疑从未被告知这一政策时，店员解释称：“我不知道您当时在那边买，别人是怎么跟你讲的，我们这边都会讲⋯⋯说句直白的话，你不是在我们本店买的，我不可能给你按原来的（价格），它定价也是不一样的”。
老凤祥某店铺内的金饰产品 图片来源：每经记者 孔泽思 摄
在一家周大福门店内，店员表示，没有在原价基础上加价置换的政策，只能按克重回收，以旧换新。以10克首饰置换同样重量的新品为例，当天回收价为580元/克，店内金价为666元/克。消费者需要补足每克86元的差价，还需额外支付新品的工费。算下来，这套置换过程需要花费约2000元。
相比之下，某些黄金品牌的置换要求，则是给消费者出了一道数学题。在周大生门店走访过程中，记者同样遭遇了新的置换“门槛”。除了有“一口价”产品需加价30%以上的置换要求，如果将“一口价”黄金换成克重产品，不仅需要按照当前金价补足差价，还需对新老产品各自收取每克数十元不等的工费。
记者在荆州走访的5家门店中，仅有中国黄金未设置置换加价幅度，同时也不需补加工费。
中国黄金某店铺内的金饰产品 图片来源：每经记者 孔泽思 摄
金价正处历史较高水平
2023年，全国黄金消费量1089.69吨，与2022年同期相比增长8.78%。黄金首饰消费规模不断提升的同时，相关投诉却如潮水般涌来。黑猫大数据中心统计，2023年在黑猫投诉平台与“黄金”相关的投诉有1.3万条，同比2022全年增长了30%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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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注意到，消费者购买“一口价”黄金制品时，一些商家以商品性质和品牌规定为由，拒绝退货或更换克重产品。消费者应该如何避坑，面对商家不规范的销售行为又该怎样维权呢？
万商天勤（上海）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、高级合规师朱永红表示，在黄金销售过程中，商家的信息透明度至关重要。如金店不明确告知“一口价”黄金重量，侵犯了消费者知情权与公平交易权，违反了《消费者权益保护法》有关规定，“消费者在金饰店购买黄金手链并支付价款时，买卖双方建立了事实上的买卖合同关系。黄金饰品的价格不仅包含黄金价格，还包括工艺费用，商家以‘一口价’的方式进行明码标价并无不当。但黄金属于特殊商品，其克重是重要交易因素，也是消费者在购买金饰时较为关心的问题。商家应在消费者购买时明确、真实说明”。
“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》第八条和第二十条之规定，消费者享有法定的知情权，而经营者负有如实告知的义务。作为特殊商品，黄金的克重以及首饰换购规则事关消费者的权益，金饰店作为经营者，应当将售后规则以清晰明确的方式提醒消费者注意。如果金饰店仅是在消费者提出要将标价类首饰兑换为克重类首饰时，才告知具体的换购规则，显然金饰店告知义务没有履行到位，存在对换购事项明示不清的问题，侵犯消费者的知情权。”朱永红表示。
朱永红提醒称，消费者购买黄金饰品时需要向商家了解详细的退换规则，同时应当向商家索要正规的消费凭证，要求商家标注清楚有关材质、重量、单价、手工费、总额、售后规则等各项信息，以便更好地维护自身合法权益。如果事后发现与购买时金店描述不符的质量问题或加价换购问题，可以尝试与商家协商和解，或请求消费者协会和其他依法成立的调解组织进行调解；如果无法调解，则可以通过向行政主管部门投诉或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等途径维权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近期国际金价持续走高，据新华社报道，3月份以来，国际金价不到十个交易日累计涨幅超过6%。多地黄金市场亦是一片火热。
光大银行金融市场部宏观研究员周茂华表示，消费者对黄金的需求有时候呈现明显“买涨不买跌”的情况，黄金价格屡创新高，可能提升部分消费者、投资者的购买热情，“目前黄金处于历史较高水平，影响黄金走势不确定性因素仍然较多，对投资者专业性要求较高，从稳健投资角度，应更倾向于多元化投资组合，审慎投资，重视短期市场波动风险”。
记者|孔泽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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